一板含片

外表看似冷淡,内心却是lsp

每个月总有几天想要叛逆

@嘀哩哩哒不识字 老师银魂CB向的《但是还有你我》解禁啦!

关于月咏成为百华首领前的一点忧愁,一点羞涩,一点迷茫,一点愤怒。




  1


  “话说,那个叫月咏的孩子。”


  “她啊,怎么了?”


  “那孩子怎么浑身都是伤呢,日轮没教她怎么顺着大姐的脾气来么?”


  “大姐现在可不会打骂她,我听说,她现在正跟着那个忍者学习忍术,那些伤应该是训练时弄出来的吧。”


  “啊竟然是这样,也对,那孩子不是会任人欺负的性格。”女人无奈地摇摇头,顿了会,她垂下眼,眸中掀起一阵柔和的涟漪,“因为……我现在真是见不得小孩子受苦。”


  与她同聊的女子闻言紧张地前后张望,确定附近没人,扯了扯她的衣袖,压低声音道:“别在外面说这些。”


  话音刚落,急促的木屐声嗒嗒而来,接着是不由分说的斥骂:“谁准你们在这里偷懒!不想挨打就快给我去招待客人!”


  两人迅速噤声,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,和服裙边轻轻晃动,迈开小步往前厅走去。


  2


  吉原是个不分昼夜的欢乐场,远离酒肉池林、声色犬马的庭院中,月咏正跟随地雷亚学习忍术。她入门已经算得上晚,因此在学习技巧之余还要进行大量的基础功训练。


  在枯燥的遍遍重复中,月咏经常会想起从前的事情。


  她幼年就被卖入吉原,因为面容清丽曾被作为游女培养,只是性格孤直,女人有个性在吉原不是件好事,大姐有意安排她做侍女磨磨性子。


  但因为那张脸,月咏经常会碰上手脚不规矩的客人。她不肯吃亏,大姐也不可能为她得罪客人,她因此吃了不少苦头。直到后来遇见日轮,又遇见地雷亚。


  日轮告诉她世上牢笼无处不在,与其仰望那些无法企及的栏杆,不如让自己的心灵保持自由。心灵自由,那是怎样的自由?月咏不明白。


  地雷亚……相比起来地雷亚直接好懂,他扔来一把匕首,说,不想被保护,而是保护别人的话,就舍弃女人的身份。


  那把匕首在月咏脸上留下两道疤痕。在极致的疲惫与恍惚中,刀刃划开皮肤,滚烫鲜血在脸颊上缓缓流淌的感觉再次降临。


  月咏出神地抚上那两道如今已经痊愈的伤口,摸到微微凸起的皮肤表面和满手汗水。这两道难看的疤痕让她逃离成为“商品”的命运,拥有保护他人的权利,然后……然后她就不知道了。她见过太多吉原女人,听过太多她们的故事,隐隐觉得护她们周全之后应该还有点什么,只是暂时想不明白,也没有人能告诉她。


  “月咏。”


  “没什么,师父。”月咏肃色。


  地雷亚的视线落在她身上,像初冬清晨微凝的霜,虽然轻但冷。月咏总是会在这种目光下不由自主憋起气,挺直身板,接受检阅似的。


  地雷亚冷不丁对她动手,一段逗猫似的过招,月咏避之不及,手刀气势十足地劈开空气,最后猛地停在月咏眼前,凌厉的风随着惯性柔柔掀起她的刘海。月咏咽了口唾沫,紧张地盯着神色不明的地雷亚。


  “把眼睛抬起来,月咏。”地雷亚收回手背到身后,“不要在任何人面前低头,包括我。”


  这也是变强的一步吗?


  月咏心底总有一份对地雷亚的尊敬,畏惧,感恩,她可以在日轮面前说“绝不成为你们一样的商品”,却不敢质疑师父。她照做,对上地雷亚的视线,看见他咧开嘴角。


  “你在害怕我吗,月咏?”


  “我尊敬师父。”


  “尊敬之外呢?我是你的师父,月咏,没什么不能承认的。”地雷亚说,“这是弱者对强者天然的畏惧,有时强者什么都不需要做,就足以震慑那些微不足道的蝼蚁。”


  他按了按月咏的肩膀,望向吉原上空密不透风的天井,仿佛透过那块坚实冰冷的铁板看到此时应当高悬于空的月轮。


  “月咏,去成为这样的强者。”


  永远无法被碰触、高高在上的月亮,不为任何人垂首或动摇,才能永不停歇散发冰冷皎洁的月辉。


  “你会成为强者的。”


  地雷亚语气坚定,仿佛已经预料到未来,但借着并不耀眼的灯光,月咏在他清俊阴郁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悲伤,再眨眨眼,他还是往常的神情,一切都是错觉。师父这样不受拘束的强者,也会有伤心事吗?


  疑惑在月咏心头如水漂般掠过。


  地雷亚是突然出现在吉原的,喝得醉醺醺的,脚步虚浮,目光涣散,潦倒得好像下一秒就会跌倒不省人事,和每个来到吉原的男人一样,又不一样。


  地雷亚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,大家只知道他是个落魄的忍者,即使月咏问起,也会淡淡转移话题。月咏对地雷亚有种盲目崇拜,就算此刻心里仍有一丝迷茫与不自信,她依然斩钉截铁地回答:“是,师父!”


  3


  月咏很少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迷茫,地雷亚给她安排了大量训练,训练结束后,她还要履行自己在吉原的本职工作,作为侍女侍奉艺妓。身体里积聚的大量疲意,总是在夜深时准时释放,她无暇分心追逐脑海中的虚幻泡影。


  自从她开始跟着地雷亚学习,大姐就不像从前一样对她疾言厉色,但大概是担心她得罪客人,总安排她去做客人未来前的准备,或是收拾客人离去后的残局。


  今天也是如此,等月咏结束自己的训练来到店里,人群已经散了七七八八。


  障子门上溅着不明液体,矮桌边沿,几只白酒盅歪七倒八,酒液从桌角连珠串似的倾倒到榻榻米上,整个房间内散发着怪异味道。月咏早已习以为常,面不改色地先去清理垃圾。


  清理内室时,月咏会听到日轮的名字,像渺小而顽强的蚂蚁似的,随时随地能从她身后的壁缝中钻出来,彰显自己的存在。她们总是满怀向往憧憬地提起她,这个名字仿若火把,投进潮湿腐朽的枯木之中也能产生剧烈反应,点燃一双双黯淡无光的眼睛。


  她做完清理,将工具丢进污水桶里,正要离开,纸门就被推开。日轮拎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,华丽优雅的和服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的步伐,月咏颇有些戒备地看着她走进来,走过来,来到她身边。


  “你来干什么?”


  “看。”


  日轮解开包袱,露出里面散发着甜香的点心。


  吉原生活奢靡无度,但女人们的吃食却被管束得很严格,一来是因为她们要保持着最好状态的皮囊和姿态侍奉客人,二是为防备她们有余力逃跑。这种只供应给客人的精致点心,就更不应该出现在她这。


  月咏皱起眉,问点心从哪儿来的。日轮摸摸她的头发,只叫她尝一尝,又问好不好吃。当然好吃的,月咏从未吃过这种新奇的东西,融化在舌尖时柔软醇厚,气味甜蜜得像是隐藏着一个巨大可怕的陷阱。


  月咏只尝了一口就不再碰,她用从地雷亚那里学到的让人退却的表情,冷冰冰地拒绝日轮,却不敢看对方失望的表情,更不敢深究那点不知从何而起的恐惧与心虚。


  日轮只好把小点心带走,艺妓们被看管得很严格,她能抽出这点空和月咏见面已经很不容易。那些残渣要是被管事的人发现了,也是一场灾祸,不能随便处理。


  月咏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,她照旧训练,照旧在其他人嘴里听到日轮的消息,在她们眼中看到一个耀眼温暖的太阳。


  但随着时间推移,她敏锐感受到从前那种憧憬与向往之下多了些什么,吉原女人中间流淌着莫名怪异的气氛,犹如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。蛰伏在黑夜里的野兽窥伺着人群,等待合适的机会露出獠牙,将这平静的伪饰撕个粉碎。


  等月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,一切早已尘埃落定。她不知道那场大雨里的细节,只知道日轮最终被凤仙带回来,作为逃离吉原的惩罚,她被挑断了脚筋。


  直到多年后,她才知道被吉原女人们藏起来的秘密叫晴太。而当下,在这个脏乱的杂役房里,她只看见受伤的日轮。一个照亮别人,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太阳。


  日轮往常精致的发髻散乱,裙边沾着血迹和泥水,她靠在墙边,脸色由于疲惫和伤痛显得苍白病态,嘴唇也因为脱水而干得起皮。


  月咏看着她的样子,抿着唇沉默好一会儿,问:“为什么?”


  “嗯……那天的点心好吃吗?”日轮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。


  “……好吃。”


  “这就是原因呀,月咏,你还不明白吗?”日轮弯弯眼睛,眼眸中绽现熟悉的笑意和光亮,好像疼痛没对她产生丝毫影响。


  月咏又沉默好一会儿,窗外灯光升起,影子像泪一样流淌到日轮脚边,她盯着两人影子相接的地方,心里闷得像是在酝酿一场倾盆大雨。


  “我会变强的。”


  月咏硬邦邦地说完就离开了杂役房——凤仙有意杀鸡儆猴,让日轮吃个教训,她在这里久留反而会害了日轮。


  4


  没过多久,日轮重挽起漂亮发髻回归吉原,吉原的太阳又在高楼上升起。月咏依然跟着地雷亚训练,进步神速,很快,她的日常除了训练外,又增加了一项与地雷亚的对练,除此之外,地雷亚开始时不时让她跟着百华一起巡逻。


  和地雷亚的对练是最辛苦的,不止因为任何力量和技巧都不占上风,更多还有长久训练积累的自信顷刻之间的崩塌。


  “出手不够干脆利落,你太依赖苦无,近战只会吃亏。这样的你根本没资格加入百华!”地雷亚冷冷的斥责声在她头顶响起,“你什么时候才能摒弃掉你的软弱!”


  月咏跪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,口腔中弥漫着铁锈味,咸涩的汗水淌进眼眶里,模糊视线,激得眼睛发疼。


  好狼狈,好痛苦……


  但比起这些,更无法接受师父的失望。


  她瞪大眼睛盯着铅灰色的地面,看见自己的汗水滴落地面,留下深色的圆形印记。


  好像眼泪……月咏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想法,汗水是咸的,眼泪也是咸的,如果说是眼泪,谁分得清?


  近来,她脑内这种一闪而逝的奇怪念头越来越多,但往往如蜻蜓点水,不会久留,瞬间的出神并没有引起地雷亚的注意。月咏隐约觉得,她的师父在训练的某些瞬间也会出神,不然怎么解释地雷亚从未发现她的心不在焉这件事?


  训练结束,地雷亚不会久留,除了教导弟子外,他还要管理百华,这个他创立来保护吉原的组织已经成长得令人忌惮,但作为师父,他很少让月咏真正涉及到百华的事务里去,理由是月咏还没做好准备。


  他离开后月咏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,费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,熟练地给火辣辣的伤口上药水。


  她没有和其他侍女一起住,作息时间不同,她出入时经常会吵到她们。月咏起先无所知觉,偶然一次听到抱怨后,就默不作声搬离统一的侍女房,自己清理了一处闲置杂房搬进去。反正她待在房间内的时间不多,对住处质量要求低,住在哪里都无所谓。


  简单清洗之后,月咏抖开单薄的床褥将自己埋进去,一合上眼,困意就如潮水般袭来,束缚住她的手脚,将她的意识往下拖。


  后半夜时,月咏突然睁眼,房间黢黑犹如辽阔空旷的黑夜,在这其中,腹部陌生的坠痛存在鲜明。不像被刀刃划开或被撞击留下的伤口,这种钝痛来自身体内部,像藤蔓一样将她的神志丝缕包裹,绵延不绝,让人同时从精神上和生理上失去抵抗。


  明明今天的饭食和之前一样,也没有乱吃什么,训练的时候腹部也没有受伤。为什么会……


  月咏粗鲁地擦掉眼角的生理眼泪,掩饰般地翻身,随着这个动作,身下一股热涌失禁似的奔腾而出,随之而来是潮湿黏糊的触感。


  她猛地睁大眼睛。


  不知身体僵硬躺了多久,担心弄脏被褥,月咏磕磕绊绊爬起来,去厕所简单整理了一下,同手同脚回房间重新躺下。 


  她从未觉得四肢这么难控制,手脚软绵绵的,像失去了支架,骨头缝被冷风渗透了,湿冷的感觉蔓延至全身。她洗手时看见镜子里自己通红的脸,思绪也从未这么乱过,像一锅煮得沸腾软烂,不停冒出粘稠泡泡的粥饭,泡泡每膨大破碎一个,又喜又忧的情绪就深刻一分。


  她睁着眼毫无睡意,往常这时候她早该睡了,为明天的安排休养生息。但今晚这个小事件显然已经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,乃至一直以来的观念都受到了冲击。


  地雷亚收她为徒那天的记忆已经并不很清晰。视野里,通红一片的世界混乱暗淡,鼻尖盈满令人反胃的铁锈味,伤口疼痛泛痒。与此同时,心跳在一阵疯狂跳动之后,猛地安定下来,发软的腿脚,因脱力而颤抖着的手掌,仿佛充气气球,被身体深处突然涌上的、源源不断的力量嘭地充盈起来。


  拥有力量的安定感支撑她走到现在,但,但是……


  “……月咏,月咏?”有人温柔轻声地叫她。


  月咏沉浸在幽冷的梦境中迷迷糊糊应了一声,直到对方用微凉的手心探她的额头,俯身时飘来一阵脂粉的香气,她才慢半拍意识到是日轮来了。


  月咏病了,大约是这段时间身体疲惫,心思又重,烧得浑浑噩噩连自己生病也没发现。她来不及深思日轮如今行动不便怎么来的,就又闭上了眼。


  这次好像睡了很久很久,再睁开眼,烧已经退了,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。月咏动了动手,熟悉的力量感又回来了,还没觉得惊喜,便在余光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。


  “……日轮,你为什么在这?”


  “因为,我要照顾某个连自己生病都没意识到的笨蛋呀。”日轮歪歪头笑着说。


  月咏手臂后撑坐起来,逐渐清醒,更多昏睡前的记忆回到脑海中,她突然注意到带着淡淡皂香的被褥,以及自己身上过于宽松的衣物,脸色爆红。


  “你给我换的衣服?!”她捏着被角,像只被入侵领地的小兽。


  “虽然只是件小事,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。”


  听闻此言,月咏明显松了一口气,还未等她完全卸下紧张警惕的表情,就听日轮继续说:“因此我只能在旁边观望呢。”


  月咏炸毛:“喂!你——”


  日轮叹了口气:“身上全是伤,都没有认真处理,完全照顾不好自己呢,月咏。”


  月咏倏地哽住,她撇过头,好像没法直视日轮莹莹的双眸,低声执拗道:“要你管……”


  “不是说要变强吗?但现在,我面前的月咏只是一个刚生过场大病、脸色苍白的小女孩,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,会让人不禁疑惑,变成了强者真的能保护别人吗……所以,月咏,试着去照顾自己吧,不是简单地找个地方睡觉,或是今天也没饿肚子的照顾,而是——”


  “日轮大人,您该回去了。”纸门外,侍女轻声提醒。


  “时间到了啊,”日轮轻轻叹息,又很快扬起月咏熟悉的笑容,“剩下的,就由月咏自己去想吧。”


  “喂!把话说清楚啊!”


  纸门一拉一关,月咏又回到一个人的状态。头脑大病初愈,肌肉蠢蠢欲动,她很快将这些弯弯绕绕的问题丢到一边,起身洗漱,换衣服去训练。她缺席了两天的训练,也不知道师父那边知不知道她的状况。


  往常用作训练场的庭院中,有三两侍女经过,吉原马上要迎来最热闹的时刻,她们正在为又一繁华的夜晚奔走。月咏没看见地雷亚,他往常观察她训练的地方放着个牛皮纸包裹,用细绳仔细地扎起来,没打开就飘出一股淡淡药草味。


  是感冒药么?


  月咏顺手打开附带的字条。


  【蝉脱浊秽,早日康复。】


  师父知道发生什么了。


  她捏着字条,手上的药包顿时有了别的联想。吉原用女人做男人生意,有各种药品能让女人摆脱累赘,更好服侍客人。躺在榻榻米上昏昏沉沉,久违品尝着无能为力的滋味时,她就想到了这种斩草除根的药。


  斩掉弱点,除去软肋。就像之前做的,听从师父的话,抛弃女人的身份。


  月咏在犹豫。她不在乎容貌外表是否会受影响,不在乎未来是否会改变想法,想要孕育生命,只是隐约觉得,这样简单粗暴的行为不是她想要的正解。


  是谁定义了弱点和软肋?


  日轮和吉原的这些女人,她们的弱点和软肋是什么?是病痛,是每个月的特殊时期,上天赋予他们的生育权利,较之男人更为妍丽的容貌和姿态,还是听上去就柔弱无力的女人这个性别?


  这些东西能算是弱点吗?


  百华的那些人,行走在暗处无声担起保护吉原的责任,拥有她最向往的力量,但她们依旧是女人。这样的她们是强大还是弱小?


  但说到底,月咏无法确认这是什么药。


  5


  吉原,被封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。它的根系深深扎入土壤,以女人们的眼泪为肥料,向上开出娇艳美丽的花朵,带着酒肉糜烂的香味。它是隐匿在黑暗中,岿然不动的庞然大物,企图用一场大火改变它的格局是妄想。


  但那场大火确实改变了什么。


  浅发少女咬着绷带缚住自己的小臂,利落地打了个结,展臂将和服振袖拉下来,右手袖子被特别处理过,改做方便行动的无袖。她起身,纯黑裙边垂落,由下而上的晃动淹没于一根细绶带束起的腰封。


  紧窄的腰线,部分裸露的手臂肌肉线条,沉淀后更加深沉坚定的紫瞳,均昭示着几年过去,月咏身上已发生了不得的变化。她的身形瘦削修长,却不会显得孱弱,数年日复一日的训练将力量埋入纤薄的肌肉,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。


  月咏将一叠黑底枫纹衣物小心地放进柜子里,那件浴衣是日轮送来,庆祝她成为百华首领的礼物,她会穿的,但不是今晚。


  几个月前,吉原突遭大火,那是一场殃及无数人的灾难,月咏的师父是那场大火的受害者。地雷亚死后,除了大把救援重建任务,还有动荡不稳的吉原人心。


  月咏那时甚至还不属于百华的一员。


  她颓废了一段日子——这是日轮的说法,在月咏自己看来,她只是花了几天时间接受地雷亚的死,确认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把脑子里那些小疑问弄明白后,她干脆利落地将那些茫然和疑惑,还有更多的悲痛埋到心底深处,并理清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。


  地雷亚一死,百华群龙无首,几天下来,吉原的气氛就有故态复萌的趋势。月咏费了些精力加入百华,成为百华的头领,稳住吉原,查出纵火的凶手——至少一切线索指向那个人。确切来说,是那个组织。因为时局动荡,无力逆天,而心生怨恨,将愤恨发泄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身上。他们想毁了吉原这个歌舞升平的酒肉乡,这个满是阶级、满是铜臭味,就连街边的垃圾桶都会滋生黑暗的地方。


  那是他们的选择,他们对吉原的看法,与月咏无关。她挽起头发,将苦无装备在惯用的地方。


  今晚是,复仇之夜。


  6


  月咏迄今为止的人生是平淡而无趣的,除开地雷亚那部分,随便在吉原找个女人问问对方的过去,都能与她的经历重合百分之八十。与假设相反的是,她遇到了地雷亚。


  月咏迄今为止刻骨铭心的人生经历都与她的师父有关。毁容拜师,学武训练,火海逃生,哪怕是单挑百华每个成员成为首领,都有浓重的地雷亚的影子。一切源自他的教导,他的安排。


  地雷亚一直认为月咏还没成长到可以承担起百华的地步,月咏一直在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他的认可,但一切在地雷亚死后化为泡影。她再也无法获得师父的认可,也不会有人用严苛清醒的目光评判她的所作所为,告诉她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。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上的这条道路,方向是否正确,是否能抵达她渴望的终点。


  地雷亚的死是一个很大的打击。这是月咏那几天思考出来的结果。但同时,它也扯下月咏最后的遮羞布,让她直面自己的软弱和稚嫩,没有人能为她提供遮风避雨的羽翼,没有人的影子,会在月咏训练到脱力跌倒在地时,沉默坚实地笼罩她的依赖心。


  她没机会出师了。


  月咏压低眉眼,紫眸中泄出金属质感的冰冷锋光,她利用纤细的身形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敌人中间游走,苦无自掌间射出,风过无痕,除了倒下的敌人。


  今晚是,最后一次使用地雷亚弟子的名义。


  男人们狰狞嘶吼的脸庞迎面而来,刀剑锐利的银光一闪而过没入黑暗,刀刃无理智地划开夜幕,渴求着血液来洗刷被入侵的耻辱。


  月咏沉下重心,浑身紧绷,以一敌多有点勉强,但并不是不可能,多年持之以恒从未松懈的训练是她的底气和底牌,她的愤怒与悲伤将是最锋利的刃光。


  ……


  ……


  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了。


  月咏精疲力尽,手脚因脱力而发软,漆黑衣衫吸饱了鲜血,又冷又沉地拉着她下坠。她止不住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,与预期相反,敌人之死并没有止住她心里流血的伤口,也没能减少一丝她的愤怒和悲伤。


  “强者”……


  那次偷偷违抗师父之后,或许她再也没法成为师父认可的强者了。月咏仰起脸,失神地望着远处,她受了伤,温热的液体在脸上流淌,月咏没有闭上眼,任由那股液体漫过眼睫,再次染红她的视野。


  或许这就是流泪的感觉。


  她永远都是软弱的,无力的,弱点和软肋将化作匕首时刻紧贴她的咽喉。但没关系,从今天起,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吉原,守护她想守护的一切,即便那样要付出更大的代价。


  天井严丝合缝封闭着吉原,夜晚过去了很久,月亮终于在地下升起,守护这个与平常无异的夜晚。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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